美国14亿美元的豪赌：能否摆脱中国对磁铁的控制？
五角大楼正向稀土产业投入巨资，希望重振一个数十年前衰落的产业——但前路坎坷。
华盛顿——11月3日，在五角大楼内新更名的“战争部”里，官员们齐聚一堂，宣布他们称之为美国矿产独立进程中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一项耗资14亿美元的推动计划，旨在重建国家稀土磁铁供应链——这种虽小但功能强大的组件，能使战斗机升空、电动汽车行驶。
这听起来很宏大。但实际上，这是一场高风险实验，伴随着巨大的执行风险。
该部门的战略资本办公室将向Vulcan Elements公司贷款6.2亿美元，这家位于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的初创公司目前每年仅生产几十公吨的钕铁硼磁铁。另有8000万美元将提供给ReElement Technologies公司，这是一家部分股权由美国资源公司（American Resources Corporation）持有的回收与分离公司。要达到14亿美元的总额，私人投资者必须再追加7亿美元——前提是他们足够勇敢，敢于押注一个沉寂了30年的工业基础。
目标令人震惊：到2030年，每年生产1万公吨磁铁。这大约是仅美国军方消耗量的10%左右。实现这一目标将使美国数十年来首次在本土实现“从矿石到磁铁”的生产能力。但要做到这一点，Vulcan必须在短短五年内将产量提高一千倍——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行业资深人士也私下表示，这听起来更像是痴心妄想，而非切实可行的计划。
“这表明美国可以在美国本土完全生产稀土磁铁，”Vulcan首席执行官约翰·马斯林宣称。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也表达了爱国主义情怀，称这项投资将“确保美国的供应链强大、安全、可靠”。
但数据揭示了更残酷的现实。中国仍占据全球磁铁生产的85%到90%，以及对磁铁至关重要的稀土元素加工能力的近乎全部——94%。2010年北京限制出口时，价格暴涨十倍。今年秋季再次收紧管控时，F-35战斗机生产线放缓，高超音速武器项目停滞。与此同时，美国仅开采所需轻稀土的15%左右，几乎没有开采对先进磁铁至关重要的更重、更有价值的稀土。
这并非华盛顿首次尝试重建供应链。自2020年以来，五角大楼已向稀土项目投入超过4.39亿美元，其中包括2022年为MP Materials（该国唯一的稀土主要开采商）提供的3500万美元。即便有政府支持、股权融资和有保障的合同，MP公司也一直难以达到生产目标。
Vulcan公司成立于2021年，于8月从Altimeter Capital和其他支持者那里筹集了6500万美元。吸引他们的是其“更清洁”的方法：从美国和盟友的矿山采购、回收废弃磁铁，以及使用专有烧结方法，与中国污染严重的包头综合体相比，这些方法能节约用水并减少污染。但将2.1万平方英尺（约1951平方米）的试验工厂转变为全面工业化运营，意味着要解决三个曾导致早期努力失败的问题。
首先是原材料。ReElement公司利用色谱法从废弃磁铁和废旧电池中提取稀土，但全球回收率仍低于1%。这远不足以维持大规模生产。Vulcan将不得不依赖新鲜稀土氧化物，其成功将与MP Materials或外国合作伙伴等供应商挂钩。
其次是技术专长流失。美国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就没有大规模生产过磁铁。达到这种水平的制造需要苦心积累的专业知识——从产量优化和质量控制到专用工具和客户认证。与此同时，中国数十年来一直在完善其效率，使得其磁铁比美国国内生产的任何产品（在没有政府补贴的情况下）便宜30%到50%。
第三是客户。仅靠五角大楼无法维持一个行业的生存。真正的销量在于电动汽车、风力涡轮机和数据中心。这些市场发展缓慢，需要长期定价和多年的资质测试。然而迄今为止，尚未公布商业合作伙伴。
融资结构本身又增添了一道难题。五角大楼的贷款在偿还顺序中位居第一，将私人投资者排在更靠后的位置。政府还获得了ReElement的认股权证——本质上是一种在情况顺利时获利的权利——稀释了现有股东的权益。当美国资源公司的股价因消息而飙升时，交易员们将其视为该公司获得了8000万美元现金赠款。而实际上，这笔贷款是ReElement必须用自有资金进行配套的，同时还要应对政府监管和少数股权持有。
“在没有材料支持的情况下砸钱解决问题，将耗费万亿，收效甚微，”投资者杰森·史密斯在社交媒体上警告道，与市场普遍的怀疑论调不谋而合。
尽管如此，政治逻辑很清晰。随着与中国关系的紧张加剧，每个主要经济体都在争相确保稀土供应。7月通过的“一项重大而美好的法案”给予五角大楼资本办公室1000亿美元的“战争储备金”，专门用于关键矿物。官僚们现在需要切实的投产项目来证明其合理性。Vulcan和ReElement是该政策的“选中之子”——而在资本市场，被选中往往与能力本身一样重要。
势头与现实计算
对于投资者而言，这项声明澄清了局面，但模糊了计算。MP Materials仍然是美国稀土领域最成熟的参与者——已经投产，已经向五角大楼供货，并以实际业绩进行交易。在7月法案通过后，其股价上涨了50%，验证了Vulcan现在希望在远小得多的规模上复制的模式。
相比之下，美国资源公司则是一场投机性押注。其估值因政策热度而非基本面而被夸大。鉴于其持股比例小、认股权证带来的潜在稀释以及贷款而非直接股权投资，一旦市场消化细节，炒作可能很快消退。在大举介入之前，投资者应关注具体的贷款条款、认股权证价格和实际进展。
需关注的关键迹象：任何与汽车制造商、风能开发商或主要国防承包商签订的供应协议都将大大降低项目风险。如果这些协议未能很快出现，缓慢建设的理由就更充分。同样，与Energy Fuels等公司建立原材料合作伙伴关系或扩大与MP Materials的合作，都将标志着向前迈出了重要一步。
地缘政治的“不确定因素”仍然是北京。如果中国施加新的出口限制，整个国内稀土行业可能一夜之间飙升，因为稀缺性会推高价格。这就是看涨情景一言以蔽之：如果中国收紧供应，美国生产商将突然变得不可或缺。
但乐观主义无法取代物理和经济学。建造磁铁工厂很难。从零开始重振一个完整产业更是艰巨。Vulcan正试图一吨一吨地同时做这两件事。五角大楼押注6.2亿美元，认为美国输不起另一次失败。然而，私人投资者应该保持警惕。
非投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