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政治动荡预示着经济压力和战争阴影下的更深裂痕
德国新的联邦议院，即联邦议会，于2025年3月25日星期二召开会议，标志着奥拉夫·朔尔茨总理政府的正式结束，但也开启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期。当朔尔茨及其内阁于2025年3月26日星期二下午从总统弗兰克-瓦尔特·施泰因迈尔手中接过解职文件，并继续担任看守政府时，选举的领跑者，中右翼的基民盟/基社盟集团，与朔尔茨的社会民主党（社民党）开始了组建新的执政联盟的谈判，这凸显了这个国家正在努力应对经济不景气、深刻的政治分歧以及乌克兰战争的深远影响。
由新当选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基民盟）的茱莉亚·克勒克纳担任议长的第21届联邦议会的就职典礼，是在2025年2月23日选举之后举行的，基民盟/基社盟集团以28.5%的选票成为最大的议会党团，而德国选择党（AfD）获得了20.8%的选票，将社民党推到了第三位。然而，这种转变远非例行的权力交接。它是多年来全球经济放缓（预计2025年德国GDP仅增长0.2-0.4%）以及乌克兰冲突造成的破坏性影响的集中体现，这些因素正在缓慢但显著地重塑德国的政治版图。
德国联邦选举决定了德国议会联邦议院的组成。由于单个政党很少获得多数席位，因此通常通过多个政党之间的谈判形成联合政府，然后通常在联邦议院中选举总理。
联盟崩溃的剖析
当前政治混乱的直接原因是去年朔尔茨的“交通灯”联盟（由他的社民党、绿党和自由民主党（自民党）组成）的瓦解。最后一根稻草是去年11月自民党领导人，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安·林德纳的被罢免（或辞职）。
林德纳的离职不仅仅是个人冲突；它象征着联盟内部在基本预算和经济政策上的不可调和的分歧。自民党主要由倡导自由市场、减税、放松管制和减少国家干预的中右翼经济自由主义者组成，发现自己与社民党和绿党更倾向于国家干预和福利导向的做法越来越不一致。
德国各政党在经济和社会政策上的立场概述
| 政党 | 经济政策立场 | 社会政策立场 |
|---|---|---|
| 基民盟/基社盟 | 中右翼；财政纪律，企业减税，放松管制，降低能源成本。 促进经济竞争力。 | 中右翼/保守派；更严格的移民规则，传统价值观。 |
| 社民党 | 中左翼；公共投资，更高的最低工资（15欧元），财富税，降低食品增值税。 提议设立“德国基金”。 | 中左翼；社会正义，工人权利，温和的移民政策。 |
| 自民党 | 中间/中右翼；减税，放松管制，减少官僚主义，数字经济改革。 | 中间（社会自由主义）；公民自由，更严格的移民规则。 |
| 绿党 | 中左翼；可持续经济，绿色投资，气候行动，社会支出。 | 中左翼（进步主义）；环境保护，社会平等，温和的移民。 |
| 德国选择党 | 右翼/民族主义；降低税收，减少国家干预，对欧盟持怀疑态度。 | 右翼/民族主义-保守派；限制性移民，传统价值观。 |
| 左翼党 | 左翼；公共投资，更高的最低工资（15欧元），财富再分配，租金上限。 反对债务刹车。 | 左翼（进步主义）；社会正义，反歧视，开放移民政策。 |
问题的核心是钱，或者说是缺钱。多年来低迷的经济表现使德国的公共财政捉襟见肘，表现为高赤字和不断增加的债务。“从本质上讲，政府花光了钱，同时还欠了大量的钱，”一位经济分析师观察到。这种财政压力放大了意识形态的差异，使得妥协成为不可能。分析师认为，自民党面临着一个选择：遵守其联盟伙伴的政策并背叛其选民基础，或者强行决裂——最终选择后者以保持其政治身份。
选民不满和政策的变迁
自民党的支持者通常来自中上阶层和成功的小企业主，他们优先考虑经济效率和个人自由，而不是扩大社会福利计划。他们对小政府、低税收和减少国家干预的要求与美国共和党选民中的一些情绪相呼应。他们认为，以税收资助的大量社会支出是一种他们宁愿避免的财富转移，而是倾向于减税。
相反，像社民党这样的政党传统上从工人阶级和中下阶层选民中获得支持，他们通常更依赖社会安全网，从而导致有利于扩大福利的政策。
在乌克兰战争的背景下，这种紧张关系变得更加尖锐。德国向乌克兰提供的大量援助，无论是直接的财政支持还是军事装备供应，主要来自政府收入——最终是纳税人的钱。与大型公司或国防承包商不同，德国中产阶级中的许多人认为，外国战争或大规模援助计划带来的直接好处很少。相反，他们却经历了负面影响：更高的税收和通货膨胀侵蚀了他们的储蓄和购买力。这助长了日益增长的反战情绪和对大量对外援助承诺的反对，极大地加剧了德国的政治动荡。
一位研究欧洲社会趋势的社会学家指出：“中产阶级感到受到挤压。他们没有像国防工业或大型金融家那样从地缘政治冲突中看到直接的好处，但他们敏锐地感受到了与支持这些冲突相关的通货膨胀和税收负担带来的痛苦。”
对乌克兰支持减弱的幽灵
在这种国内背景下，期望德国在维持内部政治稳定的同时，无限期地维持甚至增加其对乌克兰的大量支持，似乎越来越具有挑战性。即使在美国拜登政府执政期间，这种情况也已经存在，拜登政府历来是基辅最坚定的支持者。
现在，随着美国政府可能不再致力于北约，并且渴望摆脱乌克兰冲突，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面临的压力急剧增加。如果美国减少其作用，维持目前对乌克兰的支持水平将需要欧洲做出更大的牺牲。一些美国人士甚至建议欧洲国家将其军事援助贡献从约占GDP的2%提高到5%左右。分析师警告说，德国的这种举动可能会大大提高对德国选择党（AfD）的支持，该党传统上反对高额对外支出和干预。
这种动态并非德国独有；类似的趋势，在强度和形式上各不相同，在整个欧洲都可以观察到。
欧洲争先恐后地重新武装
面对美国可能退出这一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欧洲领导人正在紧急关注加强欧洲大陆自身的防御能力。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最近将欧洲重新武装定位为不是一个遥远的愿景或计划，而是一个立即的、可操作的必要性。
反映了这种紧迫性，3月6日举行的欧盟峰会批准了一项重要的欧洲国防战略，通常被称为“振兴欧洲的8000亿欧元计划”。一个关键的初始组成部分包括调动1500亿欧元以增强成员国的军事能力。
这笔巨额资金将通过以下几个渠道筹集：
- 发行欧盟债券： 最大部分将来自发行联合欧盟债券。利用欧盟的集体AAA信用评级，可以以低于大多数成员国可以实现的利率借款。这种机制得到了《里斯本条约》第122条等紧急情况条款的支持，可能会采用混合期限，可能会在疫情时代成功发行后强调长期债券（例如30年）。早期迹象表明利率具有竞争力；3月份发行的10年期欧盟债券的票面利率为2.89%，远低于意大利同期主权债务的4%。
- 国家预算增加： 成员国将被允许增加其自身的国防支出拨款。
- 欧盟基金： 可以利用现有的欧盟资源。
- 养老基金抵押品： 有争议的是，还将考虑利用国家养老金和社会保障基金作为贷款抵押品。
《欧盟运作条约》（TFEU）第122条通常与《里斯本条约》相关联，为欧盟理事会向因无法控制的特殊情况（如自然灾害）而面临严重困难的成员国提供财政援助提供了法律依据。本条使欧盟能够建立紧急融资机制，以解决影响成员国的紧急危机。
您是否知道欧盟近期债券收益率趋势突显了有趣的动态？截至2025年初，欧盟短期政府债券收益率（2年期）约为2.23%，反映了持续的经济状况。与此同时，意大利和德国10年期债券收益率之间的利差约为1.14%，低于一年前的1.32%，表明这两个主要欧洲经济体之间的风险认知略有趋同。这种利差表明意大利债券的收益率高于德国债券，反映了信用风险认知的差异。总的来说，这些趋势为了解欧元区的经济形势和投资者对不同成员国信誉的看法提供了见解。
预计这些欧盟债券的主要买家将包括各国央行（如德国联邦银行和法国银行）、大型机构投资者（如阿布扎比投资局），以及重要的欧洲养老基金（如荷兰的ABP和德国的安联）。
通过这些债券筹集的资金将流入由欧洲投资银行（EIB）管理的专门的欧洲国防基金。然后，欧洲投资银行将把这些资金作为贷款发放给成员国，用于实施已批准的国防项目。这种集中的欧盟方法虽然看似迂回，但主要目的是最大限度地降低借款成本。
然而，获得这些贷款是有条件的，旨在确保协调一致的重新武装：
- 战略分配： 各国必须承诺将资金用于符合欧盟定义的国防能力图谱的项目，这可能需要大量投资（例如，贷款的60%）于网络战能力等关键领域，这是一个已知的欧洲短板。
- 欧盟内部采购： 必须优先采购在欧盟成员国之间合作开发的武器系统。
为了让大家对1500亿欧元有一个概念，它大致相当于德国、法国和英国的年度国防预算总和，或者大约是法国或英国过去三年（2022-2024年）的支出。它也与欧盟过去三年对乌克兰的援助总额相当（1400亿欧元，分为军事和经济支持）。这些资金专门用于购买弹药、导弹、火炮、无人机、反无人机系统，以及投资于国防相关基础设施，包括网络、人工智能和电子战能力。
战争红利：国防工业繁荣
由乌克兰战争以及现在的欧洲重新武装推动的国防支出激增，为国防承包商创造了巨大的机遇。德国最大的军火制造商莱茵金属公司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莱茵金属公司（2024财年）的关键财务业绩指标
| 指标 | 数值 |
|---|---|
| 营业利润 | 14.78亿欧元 |
| 营业利润率 | 15.2% |
| 国防业务利润率 | 19% |
| 每股收益（EPS） | 16.51欧元 |
| 拟议的每股股息 | 8.10欧元 |
| 运营现金流 | 10.45亿欧元 |
| 市盈率（P/E） | 79.32 |
| 市销率 | 7.29 |
| 市净率 | 33.74 |
将2024年前三个季度与2023年同期进行比较，莱茵金属公司的增长非常显著：
- 销售收入： 从46.2亿欧元跃升35.73%至62.7亿欧元。
- 应税收入： 从2.41亿欧元增加26.97%至3.06亿欧元。
- 投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 从2.34亿欧元飙升76.92%至4.16亿欧元。
这种激增是由大量的政府订单推动的。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豹2主战坦克，它是许多欧洲军队的基石，部分由莱茵金属公司生产。许多欧洲国家已向乌克兰提供了这些坦克。2023年，德国、挪威、波兰、葡萄牙、西班牙和芬兰总共运送了113辆豹2坦克。2024年又提供了更多，德国计划今年再交付一批。
这些坦克对于像乌克兰第155机械化旅这样的部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资产，该部队接收了31辆豹2坦克，并且自去年12月以来一直活跃在顿涅茨克地区波克罗夫斯克附近的激烈战斗中，那里是目前最激烈的前线之一。
从像德国这样的政府流向像莱茵金属公司这样的承包商的资金具有双重目的：它提供了维持前线残酷冲突的装备，同时也丰富了国防工业及其利益相关者的金库。
莱茵金属公司的所有权结构揭示了这些利润最终流向何处：
- 机构投资者（66%）： 以北美公司（42%）为主，其次是欧洲（21%）和其他全球投资者（3%）。
- 私人投资者（34%）。
一家主要股东是总部位于美国的跨国投资巨头贝莱德。贝莱德投资于莱茵金属公司的资金来自其自身的多元化投资者群体，将与战争相关的利润输送回他们。
这些利润使贝莱德的领导层受益，其中包括首席执行官劳伦斯·芬克和首席财务官马丁·斯莫尔等人。
此外，投资于贝莱德的实体也间接从莱茵金属公司的成功中获利。贝莱德的主要股东包括著名的美国公司，如先锋集团，以及新加坡的淡马锡控股等国际公司。因此，与这些公司相关的管理人员，如前先锋集团董事长莫蒂默·巴克利和现任首席执行官萨利姆·拉姆吉，都有可能从冲突引发的国防支出升级中获得经济利益。
组建新政府：政策转变和政治现实
现在的谈判重点是基民盟/基社盟和社民党之间组建“大联盟”，可能由基民盟领导人弗里德里希·梅尔茨担任总理。基民盟/基社盟阵营提出的政策平台预示着重大转变：
移民问题上的右倾
一个核心内容是更严格的移民控制。梅尔茨誓言要收紧限制，强制执行驱逐出境（特别是对叙利亚和阿富汗难民），并废除前政府2024年加快居住3-5年后获得公民身份的政策。基社盟主张将庇护申请与申请人的经济自给自足联系起来，以减少财政负担，考虑无限期拘留无法遣返的犯罪或“高风险”移民，并加强边境管制。然而，梅尔茨也支持加快所需外国技术工人的签证处理。
经济改革计划
在经济上，基民盟/基社盟提议减税（所得税、社会保险缴款、餐饮业增值税）和加班费免税。与此同时，梅尔茨的目标是取消那些被认为有能力但不愿工作的人的失业救济金——他估计有170万人。养老金政策的变化包括取消退休人员的所得税申报。一项新颖的提议包括为所有6-18岁的儿童设立国家资助的资本市场投资账户，以促进长期财富积累，并可能提高出生率。至关重要的是，梅尔茨强烈反对绿党的核能淘汰计划，认为德国应该降低气候变化和碳中和目标的重要性。
矛盾的是，虽然梅尔茨和基民盟/基社盟表示不喜欢唐纳德·特朗普（除了极右翼的德国选择党外，德国大部分政治光谱都有这种情绪），但他们提出的经济和移民政策与特朗普的纲领惊人地相似。
驾驭外交政策
在国际舞台上，拟议的立场是亲乌克兰、反中国、反特朗普、亲法国和亲欧洲。鉴于社民党和绿党遭受了重大的选举损失，部分原因是他们被认为没有专注于控制非法移民，强大的内政部很可能由基民盟/基社盟控制，如果联盟形成，更严格的移民政策可能会实施。
不确定的未来：稳定、影响力和欧洲的道路
尽管有可能组建新政府，但仍然存在重大障碍。德国的政治格局高度分散，各政党越来越倾向于意识形态极端，而不是过去的务实中间立场。基民盟/基社盟拒绝考虑与德国选择党组建联盟，尽管在一些政策上存在重叠，但这迫使他们与社民党结成可能令人不舒服的联盟，双方在预算、税收和社会问题上存在重大分歧。
“如果梅尔茨为了组建政府而对社民党做出重大让步，他就有可能放弃了他对自己的选民做出的核心承诺，”柏林一位政治分析人士评论道。“这种‘权宜联盟’可能会被证明是不稳定的，仅仅充当过渡政府，并无意中为其他政党在未来的地区选举中铺平道路。”
人们明显感觉到缺乏像前总理安格拉·默克尔这样的统一人物。许多评论员认为，默克尔务实、共识驱动的领导风格为德国和欧洲提供了急需的稳定性。一些人认为，她的离任标志着德国从欧洲无可争议的领导者地位下降到边缘地位的开始。“德国在短短三年内浪费了默克尔的政治遗产，”一位前外交官感叹道。“欧洲现在缺乏一位强大、可信的欧洲大陆领导人；像马克龙这样的人物提供的更多是动荡而不是愿景。”
欧洲目前的政治气候似乎不太可能产生应对这些挑战所需的变革性领导力。一些批评的声音认为，欧洲的核心弱点仍然是其对美国的根深蒂固的依赖——美国本身似乎正在重新评估这种关系。如果没有根本性的转变，欧洲的衰落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随着德国驾驭这一复杂的转型，下届政府的成功取决于弥合内部深刻的意识形态分歧，同时应对巨大的外部压力。潜在的基民盟/基社盟-社民党联盟是否有能力克服困扰上一届政府的“人多手杂”综合症仍然是不确定的。在一个倾斜于多极化的世界中，在经济焦虑驱动的普遍右倾趋势中，德国以及整个欧洲的前进道路看起来越来越令人担忧。这片大陆是否能够找到一种方式来维护自身的利益，也许可以通过内部调整来实现，正如一些人所建议的那样，或者面临着在全球舞台上被降级为被动角色，这仍然是一个关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