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高学历”劳动力：一场没有明确赢家的学位军备竞赛
引发争议的高风险招聘
中国知名火锅连锁店海底捞最近因招聘来自985和211院校（相当于美国的常春藤盟校或英国的牛津剑桥大学）的送餐员而登上新闻头条。工作要求很简单：能够骑电动自行车，并符合食品服务行业的基本健康标准。薪资待遇为每月980至1300美元，外加每月170至280美元的学位补贴。
这一消息立即引发了舆论热议。社交媒体上爆发了关于人才浪费、毕业生就业机会减少以及中国就业市场教育通胀等问题的激烈讨论。批评者质疑，为什么顶尖毕业生要竞争传统上被认为是低技能的工作。而支持者则认为，海底捞提供了明确的职业发展路径，其管理培训计划旨在帮助高成就员工快速晋升到公司领导岗位。
然而，这一事件反映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中国培养的高学历毕业生数量已经超过了经济的吸纳能力，导致市场上的高学历劳动力供过于求，而市场越来越看重经验而非学历。
数字描绘了严峻的现实
2024年，中国有创纪录的1179万大学毕业生进入就业市场。与中国经济增长放缓以及科技、金融和房地产行业的裁员潮相比，结果显而易见——没有足够多的高薪、高技能工作来容纳所有毕业生。
- 据教育部统计，在某些领域，硕士学位持有者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学士学位持有者。
- 博士毕业生从事送餐和家政等低薪工作的案例越来越普遍。
- 2023年的一项调查发现，近 45%的中国毕业生认为他们的工作不需要学位，这反映了严重的就业不足问题。
这不仅仅是一个社会问题，更是一个经济问题。大学毕业生供过于求意味着企业可以在不提高工资的情况下提高招聘标准，从而导致就业市场竞争激烈和工资增长停滞。
学位军备竞赛：学历越高并不一定保证成功
长期以来，中国的教育体系一直是一个竞争激烈的战场，家长们在私人辅导和备考方面投入巨资。回报本应是明确的：进入顶尖大学，然后找到一份稳定、高薪的工作。但这个等式已经不再成立。
政府招聘放缓，国有企业减少招聘，私营企业越来越看重实践技能而非学历。优秀的毕业生现在发现自己与来自不太知名院校的毕业生处于同一个求职池中，除了学位之外，几乎没有有意义的差异。
这种转变正在推动毕业生寻求研究生学位，希望脱颖而出，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这条道路，硕士甚至博士学位的价值也在下降。
为什么雇主提高了门槛
一些观察家认为，像海底捞这样的公司只是在对市场做出反应。由于高学历求职者供过于求，企业即使对于入门级职位也能更加挑剔。
企业可以从这种供过于求的局面中获得多方面的好处：
- 以较低的工资获得更高技能的劳动力：当顶尖毕业生愿意从事较低级别的工作时，企业可以在不增加成本的情况下保持服务质量。
- 更低的员工流失率：高学历员工最初可能是出于无奈而从事这些工作，但如果给予适当的激励和职业发展道路，他们可能会停留更长时间。
- 雇主品牌：即使是服务行业的职位，招聘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也能提升公司的声誉。
对于许多公司来说，目标不是让985/211毕业生永远从事送餐工作，而是筛选和快速提拔有潜力的人才到管理岗位。然而，这些承诺能否兑现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这对投资者和政策制定者意味着什么
对于关注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外国投资者来说，高学历劳动力数量的增加既是机遇也是风险。
机遇：
- 职业教育和另类教育的扩张：随着传统学位失去价值，对熟练工种和数字职业的专业培训的需求正在增长。
- 外包和劳务套利：企业可以以较低的成本利用受过高等教育但未得到充分利用的劳动力。
- 创业潜力：缺乏传统就业机会可能会促使更多毕业生投身创业和自由职业，从而创造新的商业生态系统。
风险：
- 工资停滞和社会不稳定：一个沮丧、就业不足的毕业生群体可能会导致不满情绪和社会动荡加剧，从而可能影响政策决策。
- 消费支出下降：面临就业保障和收入增长困境的年轻工人可能会减少支出，从而影响依赖可自由支配支出的行业。
- 移民和人才流动变化：中国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力可能会越来越多地到海外寻找更好的机会，从而导致人才流失。
严峻的现实：这是一个人才买方市场
海底捞的争议凸显了中国就业市场的一个根本性转变：高学历不再保证高地位或高薪。相反，雇主正在利用学位供过于求的优势，提高招聘要求，但不一定会提供更好的工资或职业保障。
对于毕业生来说，这意味着要重新调整期望，并考虑另辟蹊径。对于企业来说，这意味着可以前所未有的低价获得受过教育的劳动力。对于政策制定者来说，这意味着要解决教育程度与实际市场需求之间日益扩大的差距。
归根结底，市场决定一切。而现在，市场正在告诉中国的大学毕业生：仅仅拥有一个学位已经不够了。